2005-06-20

市場導向新聞學

蘇鑰機老師文中提到McManus的四個不同的新聞市場:一、讀者市場、廣告客戶市場、新聞來源市場、投資者的市場。西方社會奉行市場新聞學,雖重視新聞規範與操守,但只是作為制衡。市場導向新聞學的好處是一、避免政府直接控制;二、降低新聞製作成本;三、回應消費者,避免不切實際或產品低劣;四、因市場需求而減少編採偏見,讓報紙切合社會需求。

蘇鑰機一文結論則是:如McManus所謂迎合市場未必能照顧公眾利益,寡頭壟斷下新聞「標準化」。而且資訊瑣碎化、煽情化,甚至出現設計對白、虛構現實、假新聞等。不過,蘋果在政治上確立「親港抗中」的傳媒空間、打破畫一的報紙售價,並擴展「群眾範圍」,模糊質報與大眾報紙的區別。

當代雜誌曾有Colin Sparks的「媒體與民主社會」一文,檢視「後共產主義」社會裡面的媒體,以後共產主義國家擺脫共產主義轉型進入民主社會,這樣社會裡面的媒體是否能享有自由與民主呢?答案是,雖然黑格爾式思想把市民社會看成追求個人經濟利益的王國,主張大眾傳媒盡快全面私有化,將之交給市場,讓市場實現民主表意。但經濟政治的力量仍會讓傳媒在自由的表相下,仍繼續為資本家與政客配合,而反對派關注的也是如何讓媒體朝利己方向發展,社會力量相互作用形成「政治資本主義」。Colin Sparks拿出他的水晶球提出三種媒體可能發展的預測:

一、 樂觀預測:政治家不再想透過資本家掌控媒體,高標準栽培的記者取代今日腐敗憤世疾俗隨波逐流者。資本主義媒體和資本主義國家中存在目的論驅動力,會讓現況朝樂觀發展。

二、 悲觀預測:沒有力量驅動媒體邁向真正自由獨立,掌握政權者與掌握媒體者關切密切,這是國際普遍現象,操控傳媒為我所用是所有政治家進行政治說服的共同點,即便富足穩定的政權亦如此。優秀的記者呢?他們可能為日常生活的壓力擊垮,無論東西方都不會出現真正民主媒體。

三、 現實主義觀點:短期內傳媒環境不會改變,但不意味未來不會出現,政治自由化後人民會進一步希望達成「普遍意義上的民主化」及「媒體意義上的民主化」,這樣的期待會將改革擴展到經濟、社會生活領域的社會組織。

本周文章談市場機制與市場對新聞學的影響,但蘇鑰機的「市場導向新聞學」與Colin Sparks文章,讓我體會到新聞在走向完全市場導向的同時,政治資本主義也是影響全局關鍵,例如蘋果在親中與反中兩大對立的媒體中,呈現出一種打藍也打綠氛圍,蘋果主筆卜大中常在社論中表達堅絕反對共產黨與共產主義立場,這讓台灣蘋果與香港蘋果一樣呈現出特殊定位。

而本周大家熱烈討論的政論節目流變,當然不是受單一因素所影響,參考蘇鑰機與McManus的說法,這還是市場導向、分眾社會,以及整個政治力量與資本力量共同介入的成果。換言之,也是所謂的「附傭政治、附傭收視率的商業競爭邏輯」下的產物(紀慧君,2005)。

討論政論節目流變與收視率升降關係的研究中指出,政論節目在政治不穩定的訊息下,收視率會有集體上升現象(紀慧君,2005)。參考當前的藍、綠分眾政論情況,配合政治氣氛,發現藍、綠兩派政論分別出現集體上升、集體下降的情況。其中以2100全民開講最為突出。曾有研究指2100當年竄紅原因是:一、台灣社會民主轉型期;媒體正自由化;三、民眾政治自由風氣(Shen1999)。

參考最近的政治氛圍,除了因為2004年大選至今的紛爭外,藍軍政治領袖扭轉過去五十餘年與中國互動模式,正式承認共產黨為中華人民國正統政府,「中華民國認同」既不是台灣國族認同也不是中國國族認同,各種認同都會產生社會緊張(黃泰山,2005),而在這個「中國認同」、「國民黨正統論」從四月至今半年來全面重新再定義的時刻,符合出現收視升降的政治變局。

2100在行政院長謝長廷接受專訪創1.3收視點後,民進黨團宣布退出,節目多呈現三藍一綠,或多名強藍來賓對一名弱綠來賓,正符合二年級時我們曾做的研究,也就是當媒體出現明顯分眾、與社會、政治力一樣藍綠對立而政治遭逢鉅大變遷時,政論節目有愈明顯立場愈受自己立場所屬的政治群眾喜愛,收視率更可能增加,這也是蘇鑰機老師的市場導向新聞學,2100連續一個多月追一個案子而突破了2個收視點,象徵這個節目即將邁入一個新紀元,這會是一個令人期待的新時代嗎?還仍待觀察。

郭力昕老師曾描述:這個節目可以用一年多時間只談一件事,每晚抓住風吹草動瑣碎議題,要讓焦慮的叩應者以二十餘秒發表「民意」…,這時間當然只夠他表達自己站在那一邊,想要稍具層次申論意見的人既然毫無空間,只好被迫沈默或消音。所有電子新聞媒體又奉「辯土/叩應連續劇」為模範複製這類秀場,集體地夜以繼日地將全國民眾的神經繃緊在虛擬放大的戰爭對立邊緣。這就是朝野政黨據以為攻防利器的一種重要民意「來源」。此種不斷強化民粹反智情緒的民意,有什麼嚴肅的參考意義(郭力昕,2000) ?

在型式上,研究認為政論節目已從「假代表制」到「朋黨化」,如汪笨湖等代表的政論節目類型,已是走出攝影棚裡和自己人相互取暖的格局,將正義感、民粹血氣全都集於主持人一身(紀慧君,2005)。關尚仁老師曾分析2100是以畫面感官帶動言論的節目,現在,則在名嘴提供照片、爆料身家受威脅、名嘴願接受檢察官BOT來辦案。政論節目是分眾的市場學與媒介政治經濟學的產物,政論成為精采的政治內幕叩應連續劇。相較之下,其他的政論節目如台灣心聲(路線被質疑藍綠變色,且以台灣國族認同起家受中國認同挑戰,支持者疲軟)、新台灣高峰會(畫面移動不緊湊及爆料不夠)、火線雙嬌(收視率小升,沒爆料有綜藝,政治認同鮮明)…,政論節目在2005年呈現當前有趣的現象,均有脈胳可循。

新新聞則質疑,政論節目是假藉媒體人的言論來操作政治,是批著媒體外衣的政治人借殼上市來玩政治(劉伯姬,2004)。林麗雲曾在報刊撰文指出,政論產製受限於特定商業邏輯,是根據區隔的市場設立言論的立場,製造對立而非對話。加上政論節目的死忠觀眾大多熱衷政治,而且具有明顯的政治傾向,屬於社會中意見光譜上的兩個極,因此政論節目為了吸引到穩定的觀眾,必須把目標設定在這兩端的市場,導致「全民開講」名為全民,卻不是讓各種立場的民眾全部都能講話;「台灣心聲」也不見得要反映所有台灣人的心聲(林麗雲,2004)。

雖然學界與輿論對政論節目諸多批評,但這個政經媒體鉅變的關鍵年代,這個台灣新認同、新社會的關鍵年代,讓我們用蘇鑰機老師提到McManus的四個不同的新聞市場來檢視政論節目的流變,會發現政論節目符合四大市場:讀者市場、廣告客戶市場、新聞來源市場、投資者的市場。以及政論節目也具有市場導向新聞學的好處:一、避免政府直接控制;二、降低製作成本;三、回應消費者,避免不切實際;四、因市場需求讓政論切合社會需求。每晚在不同的政論間,不同的焦慮獲得了快感,所以,如同何聖飛曾撰文,何妨將政論節目就視為一種脫口秀?(何聖飛,2001)

最後,再討論到政論節目的立場問題,媒體究竟應否有立場呢?或者媒體人應該是「永遠的在野黨」呢?BBC Radio 4 的知名廣播新聞節目Today的主持人John Humphrys在一場演說中反駁了這句話,他認為媒體不該是執政黨,但媒體也不該是在野黨,媒體應該兩者都不是,因為這不是公共媒體人所當為。

根據羅世宏老師的網站轉引,John Humphrys是這麼說的: 「Let me tell you what is not the job of people like me. It is not to act as the opposition to the government. I have been asked many times whether, when the Conservative party is at its weakest for years, we should not take on that role. And I always give the same answer. The day the BBC does take on the role of opposition is the day it should shut up shop. Impartiality is not just desirable. It is vital. When we fail in that, we fail in everyth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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